柳树下的梦
最近看完《格林德沃之罪》,一直沉浸在GGAD的孽缘里,无望的爱情总是这么戳人又令人欲罢不能呀?? 不得不说罗婶写这种感情太拿手。相信早在《死亡圣器》时期,巫师们就被斯内普教授的临终回忆虐吐血。那同样是一场徒劳的苦恋,却像生长在幽暗角落里的茂密植物,隐忍而坚韧。几年后《死亡圣器》电影版上映,看到教授回忆中漫天飞舞的柳叶,我突然电击一般反应过来,为什么这段往事从头到尾都透着深深的无力感(当然并非已知莉莉与詹姆结婚并生下了哈利)——它实在太像安徒生的《柳树下的梦》了。 梦境 《柳树下的梦》是安徒生那些令人怅然若失的童话里非常触动(≈童年阴影)我的一个,叶君健的翻译更是令这则简单的故事充满了诗意和美感。 先梳理一下大致内容吧:男孩克努得暗恋着邻家的约翰妮,二人常在花园的柳树和接骨木树下玩耍,他们将柳树称为爸爸,将接骨木称作妈妈。孩童时期两人听过一个故事,讲的是一对彼此爱慕却至死未及表明心迹的姜饼恋人。故事深深触动着克努得,他决意永远不让遗憾在自己身上重演。 “两个小邻居,克努得和约翰妮,尤其是有这样的感觉。他们在那儿一起玩耍;他们穿过醋栗丛来彼此相会。” 因家中生变,约翰妮随父亲移居城中,凭借甜美的歌喉在歌剧界崭露头角;克努得成为鞋匠,两家人保持着友好的联络。成年后克努得前去拜访约翰妮,发现她已出落为美丽的淑女,他被告知她将前往法国发展事业,并且在她心目中,他一直是敬爱的兄长。失意的克努得开始了一路向南的流浪,经过纽伦堡,抵达米兰,在此目睹了已在歌剧界大放异彩的约翰妮的订婚现场。希望破灭的克努得决定返乡,最终冻死在异国的柳树下。临死前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姜饼恋人订了婚,引导他走向约翰妮、走进教堂。临死前的遂愿梦确实是我们熟悉的安徒生式仁慈了。 克努得冻死在柳树下 在《死亡圣器》中,斯内普和莉莉的童年设定与《柳树下的梦》非常相似:家境贫寒、敏感自卑的男孩斯内普遇到了善良美丽、极具魔法天赋的女孩莉莉,前者在内心深处一直爱慕着这个珍贵的玩伴。我们对比一下两组青梅竹马的童年生活。 孩子们经常在接骨木树旁和柳树底下玩耍。那个小女孩用银铃一样的声音唱着最美丽的歌。可是克努得没有唱歌的天才;他只是知道歌中的词句——不过这也不坏。当约翰妮在唱着的时候,却格的居民,甚至铁匠铺的老板娘,都静静地站着听。“那个小姑娘有一个甜蜜的声音!”她说。 这是人生最美丽的时节,但不能永远是这样。——《柳树下的梦》 一条阳光下的小河在树丛间流过,波光粼粼,树荫洒下一片墨绿色的阴凉。两个孩子盘着腿,面对面地坐在地上。 “你会变许多魔法,”斯内普说,“我看见了。我一直在偷看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莉莉没有听他说,而是四肢伸开平躺在铺满绿叶的地上,望着头顶茂密的树叶。斯内普渴慕地望着她,就像在游戏场上望着她时一样。——《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第33章》 其实书版《死亡圣器》的初遇并未强调柳树,但影版对于这一段的处理极具诗意,他们不仅在柳树下相识、玩耍,连某些场景转换和时间的流逝都是以飞舞的柳叶提示的,非常惊艳。 初遇 八卦 “柳树下”,这个概念无论是对于克努得还是斯内普来说都是极为珍贵的:他们与心爱女孩的互动基本都是在柳树下完成的;柳树所营造的空间是对等的、毫无芥蒂的——甚至对斯内普而言可能更为珍贵,因为在进入霍格沃茨之前,一直是由他来为麻瓜出身、对魔法世界毫不知情的莉莉描述着种种:女巫,魔杖,魔法学校,摄魂怪——此时的斯内普就像一个主导者,而莉莉则是无论与魔法世界亦或麻瓜世界都格格不入的边缘人士。这大概是斯内普最自信快乐的时光吧。 而更广袤的世界注定向约翰妮和莉莉敞开。她们极具天赋和个人魅力,所有人都会被她们的才华和可爱的性格征服。当她们融入更宏大的世界,取得更辉煌的成就(约翰妮一路从丹麦唱到了法国,最终立足米兰,按原著的描述很可能已经slay斯卡拉歌剧院了;莉莉在学校时便展露出惊人的魔法天赋,为教授们称奇,在毕业后加入反抗伏地魔的凤凰社),她们的童年玩伴便似乎显得不那么唯一了——这一点克努得意识到了,安徒生在上文提示我们,“这是人生最美丽的时节,但不能永远是这样”,但这一点却仅仅是斯内普一厢情愿的自卑,他似乎一直不明白三观不合才真正导致了二人分道扬镳,他也并未意识到不合的源头正是自己对于身份认同的过度追求。 当然不止是童年时期,即便此后克努得和斯内普远离了故乡的柳树,他们人生的重要节点都有柳树参与,直至死亡。 在《柳树下的梦》中,当约翰妮说出那句“兄长宣言”,她是用柳树来鼓励克努得的。 “拿出男子气概来吧!……你还是一个孩子!不过现在你必须要听话,要有理智,像我们小时在那棵柳树底下一样。”——《柳树下的梦》 当克努得开始自我放逐的流浪时,陪伴他的是柳树。 这儿没有接骨木树,连栽着一点小绿植物的花钵子也没有。不过这儿有一株高大的老柳树…….是的,他从接骨木妈妈那儿搬到柳树爸爸的近旁来了。这棵树引起了某种触动,尤其是在有月光的晚上。——《柳树下的梦》 当克努得见证了约翰妮的订婚现场并决意返乡时,陪伴他的是柳树。 路旁有一颗很大的柳树……他在冥冥中感到,柳树在向他垂下枝子。这树像一个威严的老人,一个“柳树爸爸”,它把它的困累了的儿子抱进怀里,把他送回那有广阔的白色海岸的丹麦祖国去,送到却格去,送到他儿时的花园里去。——《柳树下的梦》 于是他开始在柳树下做梦,直到冻死。 是的,这就是却格的那棵柳树。这老树正在世界各处奔走来寻找他,现在居然找到他了,把他带回小溪旁边的那个小花园里——约翰妮在这儿出现了;她全身穿着漂亮的衣服,头上戴着金冠,正如他上次见到她的那个样子。她对他喊道:“欢迎你!”……于是他又把他的眼睛闭起来,睡过去了,坐起梦来。天明的时候......村人到教堂去做礼拜,发现路旁坐着一个手艺人。他已经死了,在这棵柳树下冻死了。——《柳树下的梦》 同样的,柳树下也发生着斯内普人生中的重大事件:卢平在打人柳下的暗室里变形为狼人,差点杀死斯内普,是莉莉未来的丈夫詹姆将他救出;被指控背叛了莉莉夫妇的小天狼星与斯内普重聚在打人柳下,揭示了害死莉莉的真相;伏地魔在大战前夕与斯内普在打人柳下密会,指使蛇将斯内普咬死。作为最后的仁慈和幸运,临死前斯内普见到了莉莉的儿子哈利。 瓶子满了,斯内普的血似乎也流尽了,他抓住哈利长袍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看……着……我……”他轻声说。 绿眼眸盯着黑眼眸,但一秒钟后,那一双黑眸深处的什么东西似乎消失了,它们变得茫然、呆滞而空洞。抓住哈利的那只手垂落在地上,斯内普不动了。——《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第32章》 “绿眼眸盯着黑眼眸”,在整个哈利·波特系列中被强调过无数次的、那双与莉莉一模一样的绿色眼眸终于对上了斯内普的黑色眼睛。相信在生命尽头的最后一刻,在柳树下,斯内普确实与莉莉重逢了。 如果说柳树对于斯内普来说仅仅停留在象征意义,那么对莉莉来说,柳树便是实打实参与了她的人生构建——她的魔杖是柳木的。不知巫师们是否记得,罗婶在全书完结后说过,如果斯内普没有加入食死徒,他和莉莉还是有可能发展出感情的。我觉得莉莉的柳木魔杖就是在呼应这一点。 在第一部《魔法石》中,魔杖制作人奥利凡德就告诉过我们一项费解而迷人的魔杖学原则:魔杖选择巫师。所以,是柳树选择了莉莉。关于柳木在整个HP宇宙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罗婶在Pottrmor上公布了奥利凡德的制杖笔记。 柳木是一种罕见的、具有治愈功效的魔杖木材,我已经指出过,柳木魔杖的理想拥有者总是有着某种(通常是没来由的)不安,但他们总试图隐藏这一点;而许多自信的顾客则坚持要试一试柳木魔杖(他们被它漂亮的外形和能够施展高级无声咒语的盛名所吸引)。长久以来,我的柳木魔杖总是选择那些最具潜力的人,而非自视学识渊博的人。我的家族中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柳木总能陪伴那些肩负重任的人走到最远。(以上文字为笔者自译,仅供参考) 罗婶说得很明确了,柳树属于那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斯人”,并且抗拒那些装逼的人,这一点与内心温暖善良、嫌弃过中二时期詹姆的莉莉相当一致。柳木的治愈能力与正直的莉莉相辅相成,只有这样温暖强大的人才配拥有这样温暖强大的力量,只有柳木才能使莉莉释放出令伏地魔再无崛起之力的古老魔法。 疯狂与死亡 相较前文柳树下的两小无猜,柳树下的死亡是更经典的场景。最著名的例子大概是莎士比亚笔下的奥菲利亚之死,她因误信父亲谋杀了深爱的哈姆雷特而陷入慌乱,跌入水中溺亡。 在《哈姆雷特》第四幕第五场中,奥菲利亚在听闻死讯后表现得极为激动和矛盾。 他会不会再回来?他会不会再回来?不,不,他死了;你的命难保,他再也不会回来;他的胡须像白银,满头黄发乱纷纷。人死不能活,且把悲声歇;上帝饶赦他灵魂!——《哈姆雷特》 而根据第四幕第七场王后的描述,她的死亡是柳树造成的。 在小溪之旁,斜生着一株杨柳,它的毵毵的枝叶倒映在明镜一样的水流之中……她爬上一根横垂的树枝,想要把她的花冠挂在上面;就在这时,一根心怀恶意的树枝折断了,她就连人带花一起落下呜咽的溪水里。她的衣服四散展开,使她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水上;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唱着古老的谣曲,好像一点不感觉到她处境的险恶,又好像她本来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可是不多一会儿,她的衣服给水浸得重起来了,这可怜的人歌儿还没有唱完,就已经沉到泥里去了。——《哈姆雷特》 《Ophlia》,SirJohnEvrttMillais,Bt绘, Tat美术馆藏 《Ophlia》,AlxandrCabanl绘 《Ophlia》,JohnWilliamWatrhous绘 法国哲学家福柯(MichlFoucault)在《古典时代疯狂史》中将奥菲利亚的疯狂定义为”由绝望的激情所产生的疯狂”。他指出奥菲利亚遭受死亡命运的打击,以丧失心神作为结局,这样的爱情在荒诞的追寻有着壮烈的一面;而如果这样的疯狂导向死亡,那么恋人将永不分离。 Gardnr-Mdwin在《不列颠和阿巴拉契亚民间歌曲中的“柳树”母题》(Th"Willow"MotifinFolksongsinBritainandAppalachia)一文中指出,17世纪的观众是能识别“柳树”母题的,因为佩戴绿色的柳枝便意味着为失去的爱人悲鸣。由于柳树通常生长在水边,因此柳树常与水联系起来,并引申为泪水。柳枝很容易就能生根发芽,当柳树变老,它的心会腐烂、变空,因此它在事实和象征意义上都是苦涩的。柳树象征着悲恸,尤其适用于“失去的爱人”(原文为“lostlovr”,我觉得Gardnr-Mdwin在这里意指双重意义上的lost,“失去”和“逝去”),这一涵义一直持续到19世纪的不列颠,且不仅仅存在于民间歌谣中。 综上所述,柳树(下的死亡和疯狂)寓意着爱情悲剧。 最后一点是关于纽伦堡的附会。在《柳树下的梦》中,这是克努得自我放逐后居住过很久的城市。上文提到的福柯关于疯狂的研究中,纽伦堡曾在中世纪集结了大批疯人,这些疯子由于不被自己的城市接受而遭到驱逐,被迫登上了疯人船,随着船员和商人四处旅行,最终被抛弃在商旅重镇,而这些城镇便自然而然成为类似反朝圣的地方。那么一个聚集了被遗弃的人、类似反朝圣的地方,巫师们是否觉得眼熟呢?没错,正是格林德沃所建立的反对者监狱、号称“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的纽蒙迦德——纽伦堡正是纽蒙迦德的原型。 疯人船(StultifraNavis) 柳树爸爸,柳木魔杖;接骨木妈妈,接骨木魔杖/老魔杖;纽伦堡,纽蒙迦德。其实这些相似点并不取决于罗婶在多大程度上借鉴了安徒生,而是出于两人对于整个中世纪欧洲的共鸣。不同时期盘踞在欧洲上空的恐惧总是如此相似,它们创造了最黑暗的记忆,狠狠烙印在每个人身上,并不断通过文学作品对于原型的再创造而重现,让后世的人们持续地从这些貌似全新却似曾相识的体验中获取共同记忆。庆幸的是,疯狂、恐惧和死亡过后,总是有希望的。 Willwdi,justalittl? 参考文献 米歇尔·福柯.古典时代疯狂史.三联书店,. 叶君健.安徒生童话全集.上海译文出版社,. 朱生豪.莎士比亚全集:哈姆雷特.上海:世界出版社,. Gardnr-Mdwin,Alisoun.Th"Willow"MotifinFolksongsinBritainandAppalachia.StudisinScottishLitratur26.1():19. Rowling,J.K.WandWoo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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