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宁市人口已近百万，是新疆第二大城市。年至年，沙俄据伊犁地区，攻占惠远城后毁之，随后伊宁城兴起。伊宁与塔城相似，老城区建筑带有浓郁的东欧风格。还保留了许多俄式楼宇，东正教堂的绿色尖顶格外引人注目。我们住宿的招待所就是一座翻新后的俄式三层楼房，门脸宽阔，楼层很高。

清晨漫步街头，街上行人匆匆，车辆川流不息，路过伊宁广场时人头攒动，许多中老年人在跳广场舞，舞兴正酣，广场中心停放着七八辆警车，几名武警战士头戴钢盔持枪值勤。朋友小杨说，、两年连续两次城区发生类似“文革”打砸抢那样的动乱，年又发生“七·五”事件，城区实行戒严。但自此以后，社会稳定，秩序良好。南疆等地恐怖活动不断，但伊犁却比较平静。这与加强戒备有关。

饭后出城，过了伊犁河就进入察布查尔锡伯族自治县域。轻车疾驶，茂密的护路白杨林外，竟是一望无际的稻田，方方整整，阡陌纵横，稻穗饱满，丰收在望，疑似又回到前年曾去过的东北三江平原。我在乌鲁木齐就听人说过，锡伯族是个了不起的民族，爱国能干，既能骑马打仗，又会种田植稻，小伙子个个是“语言学家”，除会讲属通古斯语系的母语锡伯语外，汉语说得好，哈语、维语也“精通”。

锡伯族的鲜卑天马图腾。

锡伯族源于拓拔鲜卑。东晋“八王之乱”后，中原大地烽烟四起，天下纷争，千里无烟，百姓流亡。拓拔鲜卑以森林民族的勇猛粗犷，扫平群雄，问鼎中原，建立北魏政权，成为自秦汉二千年来，第一个入主中原、建立王朝的北方民族。特别是魏孝文帝锐意改革，推行汉制，彪炳史册，为盛唐打下基础。锡伯族原系鲜卑打牲部落，勇猛刚强，善于骑射，也从事农耕。在努尔哈赤统一女真部落的战争中，与蒙古科尔沁部、索伦等顺势归纳满清，被编为蒙古八旗，受到重用。曾在云南、大小金川、北疆与多次御外平内的战争中建立功勋。伊犁锡伯是在清刚刚平定准噶尔贵族和大小和卓之乱，沙俄采取步步紧逼的堡垒政策，成为中国最大边患的情况下，于年临危受命，奉旨西迁的。名锡伯官兵，携带家眷，共计四千多人，由清盛京（即今沈阳）出发，历时一年九个月，行程一万多公里，途经漠北蒙古高原，绕行阿尔泰山，来到新疆戍边屯垦。一首诗歌唱出了这个刚强民族的心酸和胸怀：

摘下来抒写怀念故乡的诗句

锡伯族在伊犁河谷的洪积原上垦荒屯田，筑坝引水，开新疆种植水稻之先河。现察布查尔锡伯族自治县到处是大片的水稻田。（孙东海摄）

锡伯营从年至年驻守卡伦（满语，即哨所），护守边疆，远至巴尔喀什湖（现哈萨克斯坦境内），多次参加平乱，护边战斗，忠勇可嘉。尤令人感动的是锡伯族在伊犁河谷的洪积平原上垦荒屯田，修渠引水，拓出一片新天地。在清朝末期就已种水稻8万多亩。还帮助维、回族兄弟试种，现全县稻田达40多万亩。司机小白是锡伯族人，他带我们到一个锡伯农庄，我们捧着白喷喷的大米饭，吃着他们祖先家乡东北菜“乱炖”，看见他满脸的笑容，我们也乐开了怀。

清锡伯营总管图伯特塑像。

当我们赶往特克斯县的时候已下午2点。先走了90多公里的县道。半是刚刚修好的柏油路，半是破旧的水泥路，路两旁都是维吾尔族的村庄和农田。经过海努克、坎乡等三四个乡镇，中、小学校、卫生院紧邻公路，看上去粉饰一新，好像刚刚翻建了。农民住房像是统一新建的，四方形的平房，底面积很大，显得宽敞，盖有顶脊房顶，大多是蓝色的、红色的和黑色的，也有少部分是绿色的，大门上有雕刻图案，嵌有新月形、经文等宗教符号。与在哈密见到维族民居相似，但这里大多是新造的，民族色彩与回教氛围混合在一起。到巴依托海镇后拐上省道S。行30公里，在阿克吐别克岔路上转向正南。约走了半小时的半荒漠戈壁公路，开始进入峪谷，向上爬坡，峰峦峭拔，走盘旋公路越特克斯大坂。大坂海拔仅多米，是天山北麓同向排列的余脉。山顶圆平，原上草已枯黄。远处雪山环绕，山阴北部树木成林。寒风飕飕，凉意明显。我们没有停留，立即奔向位于山下盆地的特克斯县城。

特克斯城原号称中国第一风水城。整个城市以一木质巨塔为中心分成八个部分，按阴阳八卦布局，很有意蕴。近些年木塔腐朽状况加重，摇摇欲坠。县领导不知文物之重，嫌“破塔”碍眼，将古塔推倒，欲重建一座“雄伟壮观”之新塔，推动旅游经济。岂料画虎成狗，弄巧成拙，引起社会舆论的反响。新塔岂能代替古塔，历史古迹需要保护。这个铸成毁坏文物大错的班子据说已被撤换。抵达旧塔遗址时，新塔基座刚垒出地面，就被上级勒令停工，路人说规划远还未审批，完工遥遥无期，这种推倒旧城，再建新城的现象，已成为当今国内许多城市建设的通病。实有尽快纠正之必要。

号称“八卦城”的特克斯县城。

我们急忙返回赶往新源县城。我们没有选择走贴伊犁河东行的G国道，而是直奔S省道，这条路路况虽差些，可沿着山基走，与中段天山并驾齐驱，天山景观近在眼前。

行走在伊犁境内的公路上，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由白杨树组成的绿色走廊。路修到哪里，哪里就是白杨的世界。白杨棵棵笔直，几乎没有多余的枝桠，与内地枝蔓伸展的姿势大不相同；它们似乎只知道向上、再向上，顺着血液延伸的方向，一直到云端。俄国十九世纪最著名的探险家普尔热瓦尔斯基（普氏野马的命名者）曾来过伊犁河谷，他写道：“沿岸的草原地带也有阔叶林，大部分树是高二十四米、树木直径一百多厘米的白杨树，也有少量的白桦和杏树……”我不知道这位探险家哪来这么大的劲头去丈量白杨树的高程，但他肯定被白杨树的勃勃生机所吸引。不同于内地公路旁的树木只栽种一二层那么薄，而这里公路两岸的树丛竟有几十米、甚至上百米宽，行走其中犹如进入树的河川，直向前泻，望不到头，有时探头车窗外想看看雪峰、草原，也被密密的白杨树遮望眼。只有阳光可透过枝桠斑驳地投射到路面。

我们把车停在名叫龙口的高台处，特克思河在台地下流过。河床忽宽忽窄，河水被前面巨石分开，急流而下，汇合后又漫过河滩，显得漫不经心，缓缓流去。过龙口河道变直，与由东而西奔腾直下的乃巩斯河汇成一股，形成伊犁河干流一路向西。辫状的河床充盈河水，诗人们称它为美丽天山的一条发辫。这条晶亮的发辫淹没在绿色之中，到处是绿地和大片的农田。深秋季节，漫山遍野的红花已不见踪迹，只有不畏萧条的黄、白相间的野菊花还挺立依然。南北相向而立的中天山两大脉系，孕育了长达公里的奔腾不息的伊犁河，直到把它送到浩瀚无边的欧亚大陆的中间地带。而源源不断为它送去源流的就是眼前这雄峙山巅的冰山雪峰。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林则徐管这片地方称作“雪峰环伺”。这是吞吐了数万平方公里的气象万千的“雪峰环伺”。环伺之中竟充满葱翠，上下起伏的绿色山坡像披上一块块绿色绸缎。潺潺的流水轻轻击打石块，雪岭云杉成片地聚集在山的背阴和褶皱处，令人眼前缭乱的野果林、杏花沟、红叶谷，以及数不清的如喀拉峻、唐布拉、那拉提那样迷人的高山草原牧场……在新疆广袤的大陆性荒漠干旱区中，温润的伊犁河谷确实与众不同，绚丽多彩。

美丽的风景使人心醉，不知不觉地走完近公里路程，到了新源县城。傍晚时分，路灯已开。城区淹没在绿树花草之中。人武部李政委也当过军事法官，与我同行。我们来到人民广场，广场面积达两平方公里，全部用麻石、瓷砖铺就。每周两次文艺演出。广场内人来人往，嬉戏休憩，与内地城市无什么差别。广场周围盖了许多十多层高的高楼大厦。道路两旁房屋修葺一新。我问李政委，县里支柱产业是什么。他说，那多了。首推旅游业。新源景点众多，那拉提草原世界闻名，平时每日开三班到乌鲁木齐的飞机，旅游热季6-8月，天天加开航班，大多是人以上的大飞机。重工业也有不少，首钢、伊钢在此设了新厂，分别达到年产万吨左右的规模。各类矿石开发点已超过20多处，铁、煤、金及有色金属皆有。这里还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植物种子基因库之一，中科院多个院所已在此投资设厂。今后生物工程这个高科技产业将是新源的亮点。

位于伊犁谷地的新源县城夜景。

打开了话匣子就煞不了。李说，轻工业就数伊力特酒了，你看到城外大片通红通红的高粱地了吗？那是生产伊力特的原料。伊犁酒厂原为兵团农场的小酒坊，现四个生产基地，有三个设在新源。这里水好，空气好，酒质好，销量很大。确实，晚饭时和李政委等人喝了一热水壶的散装伊力特酒，竟不上头，毫无不舒服的感觉。李又说，全县近一万平方公里，才32万人，去年国民生产总值多亿人民币，县可支配的财政收入，前年就超过10亿。

李还提到现在群众生活好多了，县里越来越关心民生问题。县城周围有10多个牧民定居小区，90%以上的费用为国家拿的。维族人有两万多，住房大多翻盖，国家也有很多补贴，你不要小看我们这里的居民消费水平，房地产也很兴旺，仅去年以来就盖了十七八幢高层建筑，均价超过0元，大多盖好推出后不到一周就销售一空。房地产商发了大财，有个江苏老板，一幢楼就赚了多万。我问他，是些什么人买的。他说，基本上是本地人。外来买家不足百分之十。

他还提到当地社会秩序安定。新疆其他地方出现动乱后，他们举一反三采取很多的措施。如加强基层建设，实行网格化管理，现已日见起色；重用立场坚定的民族干部，有很好的社会示范效用；战士复员后可以考干；警队起用协警，增强警力，交通枢纽和重点区位设检查站。他还告诉我，北疆的人武部都辖有一个农垦生产连，相当于我们以前的县大队，这对保持社会稳定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