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奎尔1

我称之为铁的纪律。几个月来

从没在晚上十一点前

喝过酒。总体来看，

这还不坏。这是事情的

开始。我认识一个男人

他的首选饮品是李施德林2。

不能喝苏格兰威士忌后，

他成箱买来李施德林，

成箱喝掉。他的轿车

后座堆满了空酒瓶。

那是李施德林的空瓶子

在他晒焦的后座上闪闪发光。

这一幕让我回到家中深深反省。

我那样干过几次。每个人都干过。

我往里走着四处看着。

过了几个小时，可是

一个人都没看到，感兴趣的东西

也没有。此刻我回到这儿

穿上拖鞋。给自己到了一杯

上好的奈奎尔。

把椅子拉到窗前。

朦胧的月亮正在努力爬升

在加利福尼亚，库比蒂诺。

我拿着奈奎尔在黑暗中等待了数小时。

然后，天啊！出现了第一缕

阳光。

注：1、奈奎尔，原文为NyQuil，夜用感冒药；类似白加黑的“黑片”。2、李施德林，漱口水品牌。

作者：雷蒙德?卡佛

翻译：小亮

日期：-4-22

日期：-2-10

日期：-4-27

可能

断断续续，我花了几年时间，去学习。

作为学生我无法靠近

我学习的地方。关于那段岁月我

从没写过一行诗。没有。那段日子

我孑然一身。是个异乡人，

甚至是个骗子，对我自己。除了

一所学校。这座中西部的

知名学府。在那儿

我的老友，同事，

乔叟一样的人，打老婆进了监狱。

他还打了威胁电话，

判了轻罪。他想把她眼睛挖出来。

把她烧死因为出轨。

她见面幽会，他想砸进

土里的那个家伙长得像个篱笆桩。

*

他一度失去理智，当她搬走

去过新的生活。从此以后，他总是

醉醺醺的一边流泪一边上课。不止一次

他胸前的衬衫留着午饭的痕迹。

我无能为力。自己也在迅速衰老。

看着他的生活方式，可以说，

我明白了离家如此之远我终究

还是没有迷失。我的同学。我的老友。

最后，我结束了学业。

你也是。我祈求你的手不再颤抖，

今晚开开心心。我希望某个刚刚

把手放在你干净衣领上的女人，

对你说她爱你。

相信她，如果可以，因为她可能是认真的。

她可能真情实意，对你好。

在你余生。

作者：雷蒙德?卡佛

翻译：小亮

日期：-4-23

日期：-11-28

日期：-2-10

日期：-4-27

混日子

比我们过的好的那些人生活得很舒服。

他们住在刷了漆装了抽水马桶的房子里。

开着年份和牌子都容易辨认的车。

不如我们的人很可怜也没工作。

他们千奇百怪的车停在街区满是灰尘的院子里。

年深日久所有事所有人

都被代替。不过有一点仍是事实——

我不喜欢工作。我的目标一直都是

游手好闲。我发现了其中的价值。

我喜欢这个想法在你门前

椅子上坐几个小时，无所事事

戴着帽子喝着可乐。

那有什么问题？

偶尔抽根烟。

吐吐唾沫。拿把刀用木头做些什么。

这有什么害处？时不时叫上狗

去猎兔子。试试看。

偶尔跟长得像我，胖乎乎金头发的孩子

打个招呼，“我见过你吧？”

没有，“长大你想干嘛？”

作者：雷蒙德?卡佛

翻译：小亮

日期：-4-23

日期：-2-10

日期：-4-27

墨西哥城年轻的吞火魔术师

在交通标志旁他们嘴里

含着酒精喷向一只

燃烧的蜡烛。实际上，任何一个

汽车排起长龙司机

恼火沮丧寻找分散注意力

的地方——你都会发现

年轻的吞火魔术师。为了几个比索

表演几个动作。如果幸运的话。

不过一年之内他们的嘴唇

是烧焦的喉咙也疼得要命。

一年之内他们别无选择。

他们说不了话也哭不出声——

这些默默无语的孩子

拿着蜡烛和装有酒精的啤酒罐

在街上寻找着。

他们被称为milusos1。翻译过来

就是“一千个用途。”

注：1、milusos，此处不知是何种语言，音译可译作“米路索斯”。

作者：雷蒙德?卡佛

翻译：小亮

日期：-4-23

日期：-11-28

日期：-4-27

吃的在哪儿

那天当他妈妈第二次打来电话

她说：

“我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想

一直躺着。”

“你带熨斗了吗？”他想知道。

由衷的想知道。每天祈祷，

绝望的，希望那个熨斗能扭转乾坤。

“拿了，它让我饿得慌。我

一点儿吃的都没有。”

他向她指出那天上午

他们买了几个小时东西。八块钱的

东西都装进了

橱柜和冰箱。

“除了香肠和芝士

这个破房子什么吃的都没有，”她说。

她的声音气得发抖。“什么都没有！”

“你的猫怎样了？还好吗？”

他自己的声音也颤抖着。他要

把话题从食物上岔开；除了悲伤

吃的不会带给他们任何东西。

“猫咪，”他母亲说。“过来，猫咪。

猫咪。猫咪。它没答应，孩子。

我不太确定，我觉得

它可能跳进了洗衣机

当我洗衣服的时候。在我忘记之前，

那机器正砰砰

响着。我觉得它

出了什么毛病。猫咪！她没

答应。孩子，我害怕。

什么都怕。求求你，帮帮我。

之后你可以打哪儿来

回哪儿去做你要做的事。不管

那是什么多么重要

我不得不多此一举

把你带到这个世上。”

作者：雷蒙德?卡佛

翻译：小亮

日期：-4-23

日期：-11-28

日期：-2-10

日期：-4-27

我能做的

今天我只想看着窗外的

那些鸟。拔掉电话

这样我的亲人就找不到我没法

向我要钱。我告诉过他们我已经被榨干了。

他们不信。不管怎样还是一直打着电话。此刻我很难受

得知车子又坏了一个垫圈。

那辆我觉得很久以前就付完账的拖车，

现在也被抵押没收了。远在意大利的儿子

威胁说如果不继续打钱

就自行了断。母亲

也想跟我聊聊。她想再次提醒我

过去怎样怎样。所有我喝下的奶，摇晃在她的臂弯。

如今那些应该值得回报。她需要我

为她出钱搬家。她喜欢

围着萨克拉门托搬来搬去已经二十次了。

所有人的好运都去了南方。我

所有的要求就是多坐一会儿。

喂一喂昨晚看门人给我的喜乐蒂牧羊犬。

再看看这些鸟。没任何要求

除了阳光灿烂的天气。一会儿

我要插上电话并试着分辨

好坏。那时

十几只小鸟，比茶杯还小，

会飞进窗外的树枝。

突然它们停止了歌唱转过了脑袋。

很明显它们察觉了什么。

又飞了起来。

作者：雷蒙德?卡佛

翻译：小亮

日期：-4-24

日期：-2-10

日期：-4-27

小屋

大清算开始了。

话语石头一般传出屋子。

她大喊大叫着，仿佛惩戒天使。

随后太阳喷薄而出，一道云迹

清晨出现。

寂静突如其来，小屋

变得异常孤独当他擦干她的眼泪。

变得跟世界上的其他小屋一样

阳光很难穿透。

人们叫喊又互相伤害的小屋。

事后深感疼痛、孤独。

不确定。是否需要抚慰。

作者：雷蒙德?卡佛

翻译：小亮

日期：-4-25

日期：-2-10

日期：-4-27

温柔之光

冬天过去了，悲伤又迟钝，

在这儿我充满活力整个春天。温柔之光

开始洒满我的胸口。我拉过

一把椅子。在大海前坐了几个小时。

聆听着浮标学会了如何

分辨铃声

和钟声的不同。我希望

一切都过去。我甚至想

变得无情。我变了。

我知道我变成了那样。（她会支持我的。）

我记得那天清晨我合上了

记忆的盖子并旋转把手。

永远将其封锁起来。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我身上在那里，在大海前。只有你知我知。

夜里，浮云遮月。

清晨时分全部消失。我提及的

温柔之光呢？也消失了。

作者：雷蒙德?卡佛

翻译：小亮

日期：-4-25

日期：-11-28

日期：-2-10

花园

花园里，多年前有过轻轻的笑声。

灯笼在柳树上点亮。

多么有冲击力的四个词1，“我爱过一个女人。”

刻在他的名字旁。

愿上帝保佑与你同在。

马跑入了终点前的直线赛道在鲁伊多索2！

清晨草地上升起雾气。

阳台，可以看到群山青色的轮廓。

曾触手可及的，已无法触摸。

而在一些次要的事情上，事实恰恰相反。

想吃什么就点什么！然后去找那个

一瘸一拐走过的男人。他会付账。

从墙壁的裂缝，向下我可以看到

汲沦谷里简陋小屋中的灯光。

在陌生的屋顶下睡得很少。他的生命已经远去。

跟父亲玩着西洋棋。然后他收拾起

剃须皂、刷子和小碗，刮胡

刀，医院。我看着他

给爷爷的脸涂抹泡沫。然后给他刮了胡子。

临死之人是笨手笨脚的同伴。

水珠出现在你的头发里。

田野深黄，河水有黑有蓝。

出去散步意味着你想回去，对吗？

你终于走了。

火苗燃烧着。令人惊讶。

在莱比锡年歌德与贝多芬

见了面。他们畅谈至深夜

关于拜伦勋爵和拿破仑。

她驶离公路从此空无一物

只有砂砾一路相随。

*

她拿起树枝在地上画起房子

他们曾居住养育孩子的房子。

有个鸭塘还有马圈。

为了写这个，不得不这样写

让人心跳停止让人毛骨悚然。

塞万提斯在勒班陀战役中失去了一只手。

那是年，最后一场伟大的海战

船只皆由囚徒操控。

在科奇坎的，尤努克河3，路灯下出现了鲑鱼背

当它们路过小镇。

学生和年轻人唱着安魂曲

当托尔斯泰的棺材被抬出

阿斯塔波沃4车站站长家的院子装上

货车。伴着歌声

缓缓离去。

一场艰难的航行随处可见的相同的星星。

花园就在我窗外。

别为我担心，亲爱的。

让我们把得到的线编织起来。

现在是春天。

注：1、四个词，原文为Ilovedawoman。2、鲁伊多索，这里指的应该是美国新墨西哥州的一个地方。3、尤努克河，原文为UnukRiver，此处为音译。4、阿斯塔波沃，位于莫斯科西南的利佩茨克州，托尔斯泰于阿斯塔波沃火车站去世。

作者：雷蒙德?卡佛

翻译：小亮

日期：-4-25

日期：-11-28

日期：-2-10

日期：-4-27

儿子

今天早上我被童年时的一个声音叫醒

起床了，我起了床。

整个晚上，睡梦中，我努力

找寻着母亲可以

开心生活的地方。如果你想让我疯掉，

没问题那个声音说。不然，

就让我离开这儿。把家搬到这个

她讨厌的小镇令我倍受责怪。租了她

讨厌的房子。

周围尽是她讨厌的邻居。

买了她讨厌的家具。

为什么不直接把钱给我，我自己花？

我想回加州，那个声音说。

住在这儿我会死的。你想让我死吗？

没人回答这些问题，也没人回答

今天早上世上所有的其他问题。电话

响了又响。我不敢靠近

害怕再次听到我的名字。相同的名字

父亲应答了53年。

在他死去之前。

刚说完“儿子，把这个拿到

厨房。”他就死了。

儿子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

摇摇晃晃在空气里每个人都能听见。

作者：雷蒙德?卡佛

翻译：小亮

日期：-4-26

日期：-11-28

日期：-2-10

日期：-4-27

卡夫卡的手表

自一封信

我有一份只赚80克朗的低薪工作，

每天工作八到九个小时。

像头野兽我在办公室外消磨着时光。

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坐在椅子上

在别的国家，看向窗外看着甘蔗田

或是伊斯兰教徒的墓地。

我并不太抱怨我的工作

如沼泽时间一般缓慢。工作时间

不可分割！即使在一天的

最后半小时，我也会感到

八到九个小时的压力。就像

搭乘一天一夜的火车。最后你完全

垮了。你不再想发动机的

极限，小山和平坦的

乡下，而是将所有正在发生的

全部归咎于你的手表。这块手表

在你手中翻来覆去。摇了摇。带着怀疑

慢慢拿近你的耳朵。

作者：雷蒙德?卡佛

翻译：小亮

日期：-4-26

日期：-11-30

日期：-2-10

日期：-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