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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门西钓鱼台

过去工厂的那些事儿

张长宁

上世纪的年夏到年秋,南京地区的工商企业已连续4年未招工。年底,市里为解决“用工荒”,将这年初中毕业生全部留城分配工作。“70届”的我,被分到了国营南京塑料厂(以下简称“南塑厂”)。

南塑厂在老门西钓鱼台号、号。其近邻95号的南京火花玻璃仪器厂(以下简称“火花厂”),是明星企业,别看这是一家区属小企业,可其自主研发、独家生产的“水银开关”产品,一举解决了国字号密码箱保险锁开关的安全问题,可谓“鸡毛飞上天”。

年2月下旬的一天,我下早班回家在厂大门口被堵。引颈张望,只见一队警察紧跟着脱链的警犬,由北向南伞形搜索过来;警察身后则是一队解放军工兵,只见他们用探雷器细细地把路边、墙角、电线杆下翻来覆去扫了N多遍。紧接着,养路队出场,铁锄、平铲、夯锤齐上阵,工人们挥汗如雨好一阵捣腾,待道路平整完毕,街道清洁队又开始在路两旁墙上刷石灰……

这时我发现,厂门口黑板上写有最新告示:“胶木粉车间即日停产检修。”回首仰望厂里那座高耸的烟囱,已不再冒黑烟了。不用说,大炉工已被要求暂停烧煤而改烧柴油了。

这样临时突击进行的高级别安检、整容街貌、杜绝污染源是有原因的——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一行将来宁访问,其中就安排了参观火花厂议程。这消息之前已有传达,火花厂外事接待的标志也显现了——工人们全都换上了洁白的工作服……

为迎接西哈努克亲王,按钓鱼台老辈人的说法,就差没有黄沙铺路了。半个世纪后的今天,一位住老门西的友人柏怀喜告诉我,他姐姐柏萍当时就在火花厂上班。经她确认,年2月26日,来火花厂参观访问的是柬埔寨宾努亲王一行。柏先生认为,那次西哈努克未到,据说是因其国内朗诺集团政变周年又在搞事情,须全力紧急应对。

也是那年,罗马尼亚当时的总统齐奥塞斯库于6月5日来宁访问,为迎接这位东欧“反修斗士”,火花厂照例做足功课。由于“齐奥塞斯库”的名字拗口难记,该厂便有人别出心裁地将欢迎词“数字化”了:“热烈欢迎”——数字“1”要读“幺”,“3”须念“晒”……不过,领导心中牢记“外事无小事”,如此“数字化”难保不会有人喊错、念歪,引出外交笑话吃罪不起,于是一票否决。据说还是该厂有位家属工脑筋急转弯“中了头彩”——以裁剪裙子启示大家“齐腰赛似裤”。果然,再喊口号就顺溜多了:“热烈欢迎‘齐腰赛似裤’!”

在上世纪70年代,在火花厂接待的外国贵宾名册中,除了朝鲜、越南等国家领导人外,还有来自被誉为“欧洲社会主义明灯”的阿尔巴尼亚政要。

透露一个小秘密:那时火花厂的姑娘谈对象,都是“倒贴”电影票的。因为该厂每次完成外事接待任务后,上级都会下发电影票奖赏。我看过的《摘苹果的时候》《琛姑娘的森林》《第八个是铜像》等外国影片,都是拜师兄弟强子所赐。他和火花厂女友谈恋爱时就常常去影院,时间一长,也烦了朝鲜电影“哭哭笑笑”(因影片频发“催泪弹”而闻名)、越南电影“飞机大炮”(战争片多)、阿尔巴尼亚电影“搂搂抱抱”(男女主人公拥抱镜头多)、南斯拉夫电影“莫名其妙”(因倒叙的剪辑手法常常打乱故事发展顺序让人费解)。

大概是年,火花厂从钓鱼台搬至长乐路新厂区求发展,原址让给了另一家区属企业——星火光学元件厂(后被市仪表局改名为光学仪器元件一厂)。厂长是原火花厂的党支部书记刘振华。在他“快艇须围绕大船前进”的经营理念推动下,企业产品转型,被划入生产光学镜片的部属企业卫星厂之列。

在火花厂榜样的带动下,在钓鱼台街巷的区属企业南京商业机械厂,通过“俯身找市场”,不仅将适销对路的包饺子机、擀面条机、饼铛和压力锅等产品行销全国各地,还一度出口创汇;南京金笔厂后来也“投笔从表”,实现了大跨度产品转型,其生产的雨花牌全钢、17钻手表曾俏销市场。在全国行业排名中,企业名列沪、津、粤3家名牌老厂之后。

当时在钓鱼台,南塑厂是这条街上唯一的“县团级”单位。该厂自上世纪60年代初从中山南路号搬到钓鱼台后,产品由塑胶冲压件等转向塑料、化工生产;到年,前苏联援建的锦纶生产设备已上马投产。

在我们这批近名“70届”分进南塑厂之前,还进过一批多名复员转业军人,这不仅使企业职工数超了千,而且由于退伍转业军人中党员多,工厂顿时兵强马壮,党总支随之升格成了党委。

就在厂革委会主任老许就任党委书记不久,一条爆炸性新闻最先在钓鱼台街头巷尾传开:南塑厂的老许拒绝调往去某矿当矿长,惹得市军管会主抓工业的F将军大发雷霆!

各路消息纷至,证实消息不假——老许这个草根干部的确拒绝工作调动。不过,他抗命的“三不”理由正大光明:不把粉尘漫飞的胶木粉车间搬迁,不把气味刺鼻辣眼的发泡灵试验室停掉,不把黑烟污染居民区的烟囱推倒,他死也不离开南塑厂。他还放言:哪怕留厂当工人、看大门都愿意——就当为企业污染环境赎罪。

为此,在全市工矿企业负责人的大会上,F将军在宣讲“要准备打仗”的形势和任务后,起身虎视台下,吼道:“南京塑料厂许大厂长来了吗?”老许举手,应声“到”的话音还未落地,只听台上“啪”地一声,F将军重拍桌面喝道:“你给我站起来,站直喽!仗还没打就敢不听调令?若战场抗命,是要执行战场纪律的,枪毙!”

其实,丝毫不怵被首长“枪毙”的老许,却被厂里离休的老书记王多如的“三个发问”给镇住了:你难道不是共产党员?你怎么能不服从组织纪律呢?南塑厂离开你就没人能解决污染问题了?老许闻言后眼观鼻,鼻观心,低头服输,遂向厂革委会和党委成员交出了“虎符”公章。

对治理污染未果心有不甘的老许离厂前,还不忘给继任者列出“综合思考题”:把污染环境的产品及设备分批停产、淘汰、报废后,再如何改造、搬迁、重启等,一股脑儿“奏呈”上级主管市化工局。为此,市化工局从南京制药厂、化工厂各抽调1名“老化工”到南塑厂搭班子。据说那二人还签了一纸军令状,保证限期解决“许氏问题”,否则提“乌纱帽”见!没几年,正如老许所愿,搬迁至城北郊区的南塑厂建成了“花园工厂”并成为一景,荣登国家化工部“减污排污”名企红榜。年后,南塑厂被划归化工部所属的金陵石化。原在钓鱼台的旧厂区,新成立了南京化工研究所,仍归市化工局管辖——此是后话。

当年,移交完工作后的老许,在与南塑厂班子临别前提出了“三不”:不欢送、不照像、不聚餐。是夜,他左腋夹着公文包、右肩扛着值夜班的棉被,一个人悄然离厂,去位于江宁的云台山硫铁矿履新当矿长了。

许矿长在云台山硫铁矿一直干到上世纪90年代。在这20多年里,据说他只向南塑厂伸过一次手——年7月28日,河北唐山发生里氏7.8级强烈地震,云台山硫铁矿奉命驰援灾区搭建棚户,老许遂打电话向南塑厂求援一批塑料薄膜。生产该产品的四车间工人连夜加班生产出12吨,并在翌日交货,让云台山硫铁矿的救灾队伍得以及时北上。作为回报,云台山矿第二天开出两辆卡车,1车满载矿工,1车满装材料。经过大半天的奋战,把钓鱼台街道包片、南塑厂包段的防空洞内层全都撑起了安全支架,确保当地居民和南塑厂家属在此避震无忧……

截稿前一日下午,笔者去老门西钓鱼台“故地重游”,从新桥进,镇淮桥出。放眼望去,过去那几家工厂及后来组建的化工研究所早就没有了踪影,能进入手机镜头的一是“环榴阁”——传说三国时东吴孙权与潘妃于此筑台钓鱼,一高兴便唤为“钓鱼台”;二是“御钓园”,传说明初大学士解缙曾于此伴君钓鱼,因拍马屁作诗“凡鱼不上天子钩”,哄得朱洪武“乐而赐名”,曰“钓鱼台”,从此传开。

离开那些烧钱的人文景观,沿钓鱼台街巷徜徉,能留住脚步的,却是吴家账房、古戏台、湖南会馆等遗迹,文物碑文所记可考可断。让人唏嘘的是,道路两旁的清代深宅敞院大杂院,那青苔点点的砖墙、长草的老屋、杂乱的电线、搭建的坯棚等,一路所见,无不诉说着历史的沧桑巨变。

回望钓鱼台,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活在这条街巷的居民们,日夜与工厂的机器轰鸣、粉尘飞扬、黑烟升腾、难闻气味为伴,现回想起来,个中滋味难以言表。

“叮……”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钓鱼台小学放学了。校门口顿时热闹起来,接孩子的家长们从走出校门的学生队伍中各领各宝,牵手归家。看到此景,恍如隔世——谁人还记得半个世纪之前,孩子放学到家后,家长总要先把浮在娃儿脸蛋上的胶木粉、烟囱灰抹干净呢……

编辑孙洁

忆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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