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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1作为布谷滩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大学生,我以为自己从这里走出去后,将来必是锦衣还乡,造福乡人。谁知造化弄人,猝不及防中,我像一只被辘辘抛弃的水桶,一头栽进深不见底冰凉幽暗的水井。我再次回到布谷滩。没有锦衣,没有高头大马,只有一只装了旧书旧衣服的箱子。我到西河边时,乡村是沉睡的。东面山坡上大片的沙棘林雾蒙蒙的,半空挂一弯残月。村子里,有一声两声的犬吠。树林里,有一声两声的鸟呢喃。河水哗哗地,如一支永不停歇的摇篮曲。布谷滩,地处八宝山以东,以平展肥沃的百里滩地出名。一条沙土路如笔芯贯穿滩地头尾,两边是一块块对仗工整如七律诗的田地,伸往滩涂的地,变成了长短句,四季更替,色彩变换,美不可言。盛夏,沙土路两侧的白杨树绿荫如盖,田中劳作的乡人到了午间便去树下,边吃饭,边乘凉休憩,孩童们用细嫩的枝条编草帽戴头上,你追我赶,嬉闹玩耍。乡人的居住地却在青山脚下,一条小河从深山流出,到村头分东西两股流淌,到村尾汇合南流。一分为二的河水倒不是很丰沛,但河滩很宽,村庄包裹其中,形似一片孤岛。乡人们在宽阔的河面上一字垒砌巨大的石块,河里的水草泥沙慢慢沉积,嵌在石缝里,形成石桥,人和牛马车子从石桥走过,跨河劳作。站在夜半石桥上,水没过鞋面,只有一瞬的冰凉,然后,脚的温热和水交融,一身清爽。清冷苍白的月辉倾泻在河面上,河水像无数破碎了的银锭,哗啦啦南流,看久了,发觉流动的不是河水,是我。我悠悠地向北去了,回到咕咕坠地的家园。拐了弯的人生,让我有机会重新触摸土地的温度和底色,躲在布谷滩的一隅,我看到和听闻了许多像地里的作物一样,或茁壮成长,或半路旱涝,或被当成杂草锄掉的生命。最早落在我笔端的,是发小宝贞。记得我离开布谷滩时,她还提了一笼子自己养的芦花母鸡下的鲜鸡蛋来送行,小眉眼里满是对我的艳羡,说等我学业有成归来,一定要给我摆三天的流水宴席来欢迎。我还笑她是不是蒸煎炖煮炸洋芋全席?我这次回来,没见过宝贞出现,问母亲,方知她一些事情了。2十七岁的宝贞要做新娘了。前几月里,宝贞阿大还信誓旦旦给人说不会早早打发宝贞去婆家下苦,转眼就跟媒人商量彩礼,准备下月要打发宝贞。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宝贞对她阿大的决定一点也不惊讶,当年阿妈病重时,阿大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保证过以后不会再娶,一定要把宝贞亲手养大。谁知阿妈的头周年都没过,后娘就进门了。阿奶在世时也说宝贞阿大的秉性是:黑狗粑(屙)白屎,节节变。这年头雨水真多,三天两头地下,地里刚拔节的麦苗都要染上黄疸了。这不,才晾了一会儿晌午,又下开了,雨滴落在预制板小洋楼的封闭玻璃上,蜿蜿蜒蜒的水痕像一张张哭花的脸。宝贞立在廊檐下,用手指在蒙了一层雾气的窗玻璃上画画,画着画着,自己都呆了,原来,她也画了一个流泪的人脸。宝贞阿大和后娘跟媒人在大房炕上掰扯彩礼,好像贩卖牲口那般,在袖筒里摸指头讨价还价,用眼神交流。跨在炕沿上的后娘看着着急,蹙了细长的绣眉,尖着嗓子说:包一百克金子,二十万,一分也不能少。看媳妇发话了,宝贞阿大也顺势放弃没谈拢的原始谈判,接过话头说:就是,就是,我们家掌柜奶奶说了算。媒人也是久经江湖的人,眼珠一转,捻须笑道:早听说亚瑟爸贤良,会疼人,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我算是真信了!那,我就跟你家掌柜奶奶俩商量。说着转身隔着炕桌,向宝贞后娘这面挪了挪。宝贞阿大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辩白不了,又不好生气,一只手把白帽子抹下来,又戴上,反反复复,一会儿工夫把崭崭新的帽子给揉成了死猫的蛋蛋。宝贞后娘卖弄自己在这个家里有绝对的发言权,和媒人一番敌进我退,敌退我打的拉锯战后,把彩礼拍板在包金十八万上。送走媒人后,宝贞阿大讪讪问媳妇:你不是说二十万一分不能少吗?咋就一下降了两万?宝贞后娘斜睨他:哎哟喂,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商量,商量,就要有商有量,卖个牲口也不是一口价的吧?宝贞阿大忙用胳膊肘子碰了一下媳妇,朝窗外努努嘴:小声点,丫头听到不好。媳妇撇撇嘴,声音反而大了:哪有什么呀?谁家丫头不是这样过来的呀?十八万,已经是个好价钱了!宝贞阿大跺了一下脚,转身朝外走,嘴里嘟囔了一句:你就巴不得明天打发走丫头!谁知媳妇儿耳朵长,把男人的话悉数逮了去,粉脸一变,一把揪住男人衣服后领子,又哭又骂:老话儿说的好,头炒面好吃,二炒面难吃——我的心被迷糊精给迷了,放下头婚小伙儿不嫁,偏偏跑来当后娘,头滚脚研拉扯大丫头,收点彩礼就有人不痛快,丫头是贴钱货,彩礼能落我手里吗?还不得买东买西风风光光陪嫁了?宝贞阿大连忙告饶,陪笑说:掌柜奶奶说的对,都怪我这嘴没个把门的,胡说八道!快松手,来个人,笑话死哩!宝贞后娘平素得理不饶人,无理赖三分,今日刚揽了一功,越发骄横得没个样子,揪着不放手,故意朝着宝贞的房子喊:来十万个人我也不怕,这些年我洗锅抹灶,家里家外的苦,到今日倒是我的不对了,你们把我的心挖出来也是一疙瘩烂肉哇!宝贞阿大再不敢吭声,灰溜溜扽脱媳妇的手,几步窜到房门外,左右看了一下,没看到宝贞,心下松快了一点,整了整衣服,背搭手儿,上牙日家谝闲传去了。宝贞后娘看男人夹紧勾子跑了个快,冷笑一声,跟得胜的将军一样扭着腰上了二楼房间,躺沙发上和耍得好的姐妹视频聊天,显摆一下自己刚刚的文韬武略,说到精彩处,嘎嘎地大笑,丝毫不顾及被楼下的宝贞听到心生难过。宝贞依在炕头上,心里不起波澜,后娘哭哭闹闹的把戏每天上演,阿大也早让她失望了,如果能够嫁到一个好婆家,兴许能从头好好活一场人,至于彩礼是多少万,跟自己没有关系,听说男方家里是开饭馆的,一打发过去就会带她去南方,后娘嘴里说的买东买西,压根儿就是雷声大,雨点小。3宝贞十五岁初三毕业,中考成绩优异,被县上最好的中学录取了,在宝贞心情雀跃睡不着觉的夏夜,后娘恰当地给宝贞阿大吹枕头风:丫头家念多书没啥用处,考上大学担不起学费,考不上大学呢,又把嫁好婆家的机会给错过哩,现在但凡有钱人家儿子,都是早早娶媳妇过日子。宝贞阿大朦朦胧胧记起宝贞亲娘临死时再三嘱托他,一定让宝贞上学,将来当个老师,或者大夫,让丫头在阴凉房子里上班,不要像上辈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年纪轻轻的尕丫头尕媳妇,一张脸被风吹日晒得生了锈一样老气;丫头识字断文,有个体面工作,嫁人了,婆家人也会高看一眼。宝贞阿大想起这些话时,想起宝贞亲娘永远温柔的眼神,和永远温柔的话语,眼睛不由得湿了。可他很快清醒过来,旁边躺着个母老虎,稍不留神一晚上就不会有觉睡了。他清清嗓子,小心地说:你看昂,宝贞还小,才吃十五的饭,上三年高中出来,也就整大整十七岁,考上大学了,咱们供,丫头家饭量小,花不了多少钱,再说,政府还给贷款的嘛;要是考不上,出来合适的婆家就打发,你瞅上谁家,就给谁家,中不?宝贞后娘一听,霍地翻起身,盘腿坐到宝贞阿大跟前,指着他鼻子刚要开骂,却想起隔壁套间睡着的儿子,眼神里有了一秒的暖意,但生了气的胸脯鼓鼓的,不骂不肯平复,于是,她一横心,咬紧贝壳一样好看的牙齿,压低声音,放狠话出来:你说的倒轻巧!政府贷款也不贷吃穿费用,上一趟大学没有十万八万能成?别看宝贞现在乖顺,女大十八变,长大不定又多骚!到时候,大波浪头烫上,口红抹上,高跟鞋穿上,手心朝上,问你要钱时,你给?还是不给?你不给,哼哼,丫头家有的是办法跟别的男人要!宝贞阿大定定地看着媳妇的嘴,直觉得那牙缝里一股一股地冒寒气,就差从里面伸一根长长的红芯子出来。他暗暗打了个冷颤,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看,八字儿没一撇的事,你生这么大气干啥?考上考不上还两说,快,快躺下慢慢说。媳妇狠狠甩开他的手,继续说:对啊,考上考不上还两说呢!考不上呢,就是白耽误工夫,丫头家岁数一大,心眼儿就出来哩,来个自由恋爱,你想要点彩礼都要不上,还不如早点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家了,对当打发掉。听到这里,宝贞阿大完全忘记了坚持的理由,屏蔽了宝贞的希望和宝贞亲娘的嘱托,脑子跟着媳妇的思路跑了,觉得媳妇的话虽然不受听,但很有道理,要是三年高中后,丫头考不上大学,又学城里人自由恋爱走,那还不被庄子上人笑话死?被媳妇唠叨死?再说了,农村人多数还是思想保守,丫头们念书多了,好婆家也不上门。宝贞阿大心里盘算了一会儿,给媳妇说:还是我的掌柜奶奶想事情长远啊,你说的对者哩,丫头家早早找个好婆家是正把柄!这样,我明天了给丫头说开给,甭准备上学了,在家里跟你学学茶饭针线,到婆家也能支应个人来客去的,丫头在婆家把人活好,功劳就是你的。宝贞后娘早就吃定男人的怂,但也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认怂了,心里乐开了一嘟噜洋芋花,但脸上还是挂着不屑的表情,半信半疑地问:真的想通了?男人嬉笑着说:不是想通了,是给掌柜奶奶说通了!今晚夕才发现我媳妇口才不一般,跟王熙凤一样厉害!嗯?媳妇眉毛一挑,掐住他胳膊上的皮,使劲一扽:说!王熙凤是谁家的媳妇?男人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唤起来,忙不迭地解释:我的姑奶奶,王熙凤还能是谁家的媳妇啊?是《红楼梦》的媳妇,哦不,是《红楼梦》里贾家的媳妇啊!媳妇哼了一声,重重躺下,嘴里不依不饶:不管是红楼门假家的媳妇,还是绿楼门真家的媳妇,你都给老娘听好了,谁想爬到我的头上取土,没门!宝贞阿大轻轻给媳妇盖上被子,哄送道:嗯,就是,就是,不但没门,咱连窗户都不给她开!4有道是:人想的曲曲心,天爷给的拐拐路。现实没随宝贞后娘的意,两三年来,媒人都绕着她家门走。宝贞水灵灵的模样和温顺的性子,谁家儿子娃不喜欢呀?可跟宝贞后娘结亲家,儿子娃们的父母没胆量!眼看宝贞白白多吃了两三年闲饭,后娘打心眼里郁闷,但也无可奈何。后来还是自己娘家亲戚保举,在格尔木攀了门亲事,男方虽说是格尔木人,但前几年拉面馆盛行时,全家人都出去了,在厦门开了好多年拉面馆。如果婚事顺利,也不大办,在西宁哪个饭店连吃筵席带洞房,然后就带宝贞返回厦门。宝贞阿大听了这话,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儿女的婚姻是父母眼里的头等大事,婆家人居然一点也不上心,在街面上吃一顿饭就要把丫头带走,这算结的哪门子婚啊?宝贞后娘哪里会考虑这些,有人要娶走宝贞,对她来说是“油饼得在想头上了”,开心到“喜鹊得了一枚针——没处插了!”赶紧忙前忙后,潦潦草草地定了日子。后娘给宝贞买了一个一指头宽的金镯子,和一枚金戒指,逢人拿出来炫耀:实打实的千足金,西宁城最好的金店里买的!看过的人面子上都夸宝贞后娘心良善公道,不但把宝贞拉扯大了,还买这么贵重的陪嫁,虽然宝贞自小殁了亲娘,但在贤良人手里也没见一天的孽障。一昧过她,就撇嘴跟旁边的人说:那镯子,看着一指头宽,可薄成一张纸,戴两天还不扭成麻花?唉,云彩的日头,门里的风;蝎子的尾巴,后娘的心啊!衣服也就象征性买了几件,理由是厦门气候热,西宁这边买的衣服去那里不合适穿,去了那边,随时买着穿。可拿什么买?后娘没说,也没有啥表示。结婚这天,婆家开来两辆白色现代越野车,从车上下来几个人,也不知道谁是谁,大家把最年轻嫩面的一个小伙儿当成新女婿,后来才知道是陪客(伴郎),新女婿个儿蛮高,长相也干散,可身材像一棵好好的白杨树无缘无故遭雷劈了,感觉上三拧四歪的,没个男子汉样。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改变不了婚礼照常进行。一会儿,来了一个阿訇,给一对儿新人念了尼卡海(证婚词),拿上海迪耶(礼物)就走了。几个媳妇帮宝贞穿上不符合年龄的新嫁衣,头上苫上一块红喜帕,由一个家屋哥哥抱着,塞进了娶亲的车里,这个环节,本来是有娘家妈妈和亲人哭嫁的,会哭的人都能把娶亲的人给哭伤心,可宝贞出嫁,没人哭,后娘一脸喜盈盈的红光,哪能哭出声儿来?哎,别说,这女人真是小隐在民间的好演员,一看到场面有些尴尬,马上扯开嗓子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像下冰雹蛋子!宝贞在喜帕下懵懵懂懂不辨东西,忽听后娘的哭声,立马被感染了,也委委屈屈地抽搭起来,几个亲戚见状,纷纷抹起眼泪,来了一场真真假假的哭嫁戏码。5婆家人事先声明他们娶亲来两辆车一桌人,送亲也只去两辆车一桌人。婆家人小气抠门眼里无人,这发生在其他娘家人身上会是一种耻辱,当场悔婚也说不定!可宝贞阿大的命门被媳妇扣得紧紧地,连个大点的屁都不敢随便放,任由婆家人说了算!新人的车子后面,跟着三辆车,一路狂奔到平安,司机打电话给后面车上的人,问走韵家口高速入口?还是湟中路高速入口?对方说走湟中路这边,直接去阿费夫饭店。大概二十多分钟,四辆车陆续停到阿费夫饭店门口的广场上,打开车门后,宝贞从喜帕下听到一阵潺潺的流水声音,心想,这城里的饭店好奇特啊,旁边还有溪水。她想偷偷看看溪水在哪里,可还没来及掀开喜帕,身上又呼地给披了一块红色布单,昏昏沉沉被家屋哥哥抱进饭店。宝贞和送亲的姑舅阿姐被安排到一间大床房,其他人都去饭店的空中花园吃席了。饭店客服安排得非常周到,席面上上什么菜肴,她们这里也同款上一份小的。后来,宝贞从送亲姐和服务员的聊天里听到,婆家人根本没有给新娘和送亲姐安排席面,是她们老板吩咐按席面菜品多做一点,一样不少地送到新人房间。十七岁的宝贞刚刚还在边吃菜肴,边憧憬未来的日子,听到这些话后,心里慢慢生出一种不安来,感觉自己一脚踏进的不是幸福的婚姻,而是深不可测的迷障。

然而,一个尕丫头,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吗?不能!即便因为年龄太小没有扯到结婚证,但阿訇念过尼卡海,在宗教上已经成为了别人合法的媳妇。再说了,不去这个素未谋面的丈夫家里,她又能去哪里?后娘费了多大劲儿才把她打发走的啊,以后哪怕上刀山下油锅,也不能去给阿大放为难了。

6新婚之夜,令宝贞不堪回首。第二天一早,人们在新女婿手背上看到了几条抓痕,都心照不宣,暗暗一笑。送亲姐含蓄地问宝贞要不要洗澡?宝贞红肿着眼睛,懵懂地摇摇头,说:我好像来了月经。送亲姐脸上浮出笑容,轻声说:来月经才要洗澡的。宝贞又糊涂了,来月经不是不能洗澡的吗?婆家里掌事儿的人已经退了送亲人的房间,吃过午饭后,几个人离开了饭店,商量着去小商品转转,顺便买点东西。送亲姐也要走,这下宝贞身边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了。新女婿躺床上耍手机,宝贞站在窗户边看外面,发现广场上有一面石墙,水从墙上哗哗流下,原来昨天她听到的不是溪水声。这时,房门被推开,进来三四个人,新女婿嘴里叫着阿大阿妈,阿爸尕婶。宝贞怯怯地站在原地,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来的人也不搭理宝贞,自顾自开始安排返回厦门的时间。公公婆婆乘飞机,宝贞两口子坐火车。新女婿不满意这种安排,表示自己也要乘飞机。公公马上吼道:你要坐飞机的话,新媳妇跟谁回厦门?新女婿低声嘟囔了一句:大不了大家都买飞机票。公公抿紧嘴皮,恨铁不成钢地用指头狠狠地指了指儿子,凶蛮的眼神里快要蹦出一句败家子儿来!一锤定音地道:就这么定了!宝贞没出过远门,一路上跟在新女婿屁股后面,先乘夜火车赶往西安,第二天早上坐上去厦门的火车。越往南边走,路边的花草越好看,有的地方,站台上都是一株一株碗口粗的夹竹桃树,树上挂满一嘟噜一嘟噜的水红花儿。宝贞感觉新鲜极了,夹竹桃在老家只能养在花盆里,冬天得搬进房子里,不然会被冻死。她回头看看新女婿,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发现,谁知新女婿抱着手机刷快手,自顾自笑得欢。到了厦门,两个人坐轮渡过海,又打车去了饭馆。饭馆在厦门大学漳州新校区门口,一下车,宝贞立刻被路上三三两两的女大学生吸引了,她们皮肤白净,穿着简单,脚底下趿着双凉鞋,腰身挺直,脸上挂着舒服的笑容,一个个都像田野里的向日葵一样,有说不出的好看!新女婿不耐烦地喊道:有啥看头?赶快进饭馆,一会儿学校下课,有你忙的了!宝贞赶紧小跑着追上新女婿,进了一个两间门面的拉面馆,里面好几排饭桌,一个胖乎乎的阿娘边擦桌子,边一桌一桌添置油泼辣子面和醋。看到他们进来,笑呵呵地说:啊哟,新媳妇到了!宝贞拘谨地笑了笑,赶紧去接阿娘手里的辣子盆,阿娘说:不忙,不忙,你们先上楼放行李,洗把脸了下来吃饭,火车上也没啥好吃的,一定饿坏了。好。宝贞小声回答。路过厨房时,看到之前见过的一个中年妇女冷冷地看着她,宝贞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该称呼什么,索性一低头跑上窄窄的楼梯。7晚饭严重超点了。过了十一点,出来溜达吃宵夜的学生才说走完,等新女婿拉出一碗拉面让宝贞吃时,宝贞肚子里早灌满凉水,一口也吃不下去,婆婆——对,之前从厨房冷冷看她的女人就是婆婆——看宝贞不吃,铁青着脸嚷了一句白糟蹋米面,一把拉过面碗,哗啦一声,把面倒进泔水桶,跟儿子说:以后了问清楚,想吃再下面!儿子翻了一下白眼,并不理会老娘,宝贞讪讪地答:知道了。第二天,胖阿娘悄悄给宝贞说:天气热,嘴里焦,喝点凉水润润,可凉水不顶饿,还伤身体啊!丫头,日子多得像树叶儿一样,以后你要抢时间吃饭,把肚子吃饱!宝贞怯懦地看了眼在别处忙乎的婆婆,感激地点点头。听说公公跟在厦门的乡亲做起了贩虫草的生意,多半不在饭馆,这样,无形中给宝贞一些喘息的时间,不然时刻被几双眼睛盯着,连站一分钟的时间没有。入冬后,朋友圈里的青海下起了雪,厦门依然绿意盎然。宝贞感觉没来月经好久了,趁着厨房里没婆婆新女婿,悄悄给胖阿娘说了。胖阿娘听后失口惊道:莫不是身上有了?宝贞一脸蒙圈,问:身上有什么了?娃娃呀!啊?宝贞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感觉不可思议:可我啥也感觉不到啊!胖阿娘说笑:现在娃娃还没有大拇指头大,你阿么感觉到哩?宝贞说:那我该怎么办?有了就生下来呀!你有娃了,他们再不会让你没明没夜地干活儿。好吧。宝贞也感到自己太累了,从进饭馆的那一天起,就没有休息过一天,更别说到出转转,看看大海。公公婆婆知道宝贞怀孕,也没有一点的高兴气儿,言语里感觉做了一桩亏钱买卖。倒是新女婿傻乎乎地笑了,抢着帮宝贞干活,每次新女婿帮宝贞干活,婆婆就摔碟子绊碗,话里话外带刺儿。宝贞在后娘那里已经习惯这种气氛,也不上火,尽量动弹,不让新女婿帮自己干活。时间过得很快,转年初夏,宝贞生了一个七斤重的胖儿子,公公婆婆的注意力一下转移到孙子身上,宝贞获得了暂时的松快日子。8整整一个冬天,我像一只冬眠的动物,睡了醒,醒了吃,吃饱再睡,思想进入混沌,不愿意跟家里人多说话,父母也是话少的人,又极其疼惜受了重创的我,于是,三个人常常默默各行其事,相安无事。开春不久,家里的一只老母鸡不下蛋了,整天价苍白着脸,哑着嗓子咣咣地叫着,飞上飞下,还时不时地把一身厚毛给奓起来吓唬人。母亲说这鸡恐怕要躁了,就捡品种好的母鸡下的蛋,做记号攒起来。几天后,老母鸡在草房的一角做了一个窝,趴窝上不再出来。母亲小心地往老母鸡身下放了十几只鸡蛋,每天定时送去食物和水。又过了一些日子,老母鸡带领着十几只黄毛鸡仔儿出窝了。母亲交给我一个任务,看守好小鸡,别让大门外杨树上的喜鹊给叼走了。真是一个伤脑筋的活儿,我哪里能盯得住站在高处专门捡漏儿的喜鹊?几天工夫,小鸡就被叼走啄死三四只,不要说母亲了,就连鸡妈妈看我的眼神里都有一股子鄙夷劲儿。这天,一个惊天的消息传来:村里最美丽的女子苏黛被自己丈夫给抹了脖子!听到消息时,我和母亲正在安葬一只被喜鹊啄死的小鸡,母亲拿铲子的手抖得很厉害,左一下右一下地,铲不上土。我忙接过铲子,快快埋了小鸡,扶母亲回房间。母亲坐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给我说:你把鸡娃圈进纸箱子里了睡一会儿,我去苏黛家看看。我哪里睡得着?满脑子都在想这到底怎么一回事?难道是传说中躲不过的诅咒吗?(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一朵莲,女,回族,青海化隆人,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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